從零碎的回憶中寻找那个人


    風月夜,獨倚高樓,憑欄望斷,燈火已黃昏。凜雕淨蓮,霧隱伏花,畫橋煙柳,芳香苒熏,幾度春風人間睡,落花幾醉?孤霜風月,人亦倚樓腰,素影山遙,憑仗西風吹不展,眉鎖今宵。十月過七,人已罷,一種無奈,使人魂消,作此篇。——題記
  
  今晚的風,冷,即使披著外套倚著牆,還是高壓通渠那麼冷,亦是冷得人心發涼,眼前已是一片珊瀾。腦海裡還迴蕩著運動會的那天,痛苦的東西總是教人難以忘記,卻時時煩繞心頭,難得消愁。
  
  聽,雨夜過往,微風徐徐,卻沒看見或有人一同來的,或許是難耐著寒風的寂寞,怕一個人,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古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卻是笑得淫逸,笑得驕奢,貴妃一笑,引無數江山竟折腰,千里馬蹄騰飛,濺起水解蛋白滾滾紅塵,千山萬水只為一笑荔枝來,手中江山,把弄玩意,只戲美人千杯笑,卻望塞邊多少孤煙搖,沙場點兵,猶得一片肝心報國,風塵蕭蕭,願為身死不願苟活,「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千團柳絮飄簾幕,萬片鵝毛舞酒旗,亦是笑得悲壯,笑得甘心。
  
  而今,雖早已沒有了烽火獠煙,卻又有多少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有時候,一個人走,無論走得多坦蕩,多堅強,也終會有摔到的一天,哭泣的一天,同行的人或許一個不經意的微笑,卻可以使人心中泛起陣陣暖意。有些人,有些事,當自己想要忘卻的時候,往事的點滴卻又異常清晰地蕩漾在腦海,揮之不去,而那些努力想從零碎的回憶中尋找的人,卻早已被濁亂的塵流淹沒了身影。只是歲月洗淨鉛華,往事揮灑成云煙,有朝一日,或許曾經那些看似離去卻有未必真的離去的,還會再回來。
  
  那天,沒有風,云淡,他牽著小妹那纖細的小手,頂著烈日,藏著綠蔭,一藏一躲,一路嬉笑。奶奶家坐落在一個早已老舊的小村莊,雖然沒有了如今的燈火繁華,卻有著江南底蘊的古樸雅緻,青石鋪就的煙雨小巷,散發著淡淡芳香,這個村子不大,接連著小巷串街也就幾條,轉幾圈就能轉完這個村莊。散步的大人們卻終會百遍不厭地行走卓悅化妝水老宅兩旁或是恍若無窮無盡頭的小巷,一條連著一條,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也在失去什麼。他帶著她就在這用手墊出來的小巷裡徘徊,也似乎學著大人們那樣尋找著什麼,但他們什麼也沒有找到,或許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失去什麼。但那時的他們,又怎麼會懂得?
  
  他們一邊穿梭著,一邊笑著,一邊說著,模糊的背影裡,妹妹的身高很明顯的比哥哥矮了一個頭,她時不時要小心地踮起腳,露出恬淡的笑容,齒牙咧嘴,擺弄著一些奇怪的表情,而他卻只是看著,聽著,有時候也會說上一句「你真幼稚。」卻也是笑著的,只是笑得有一些澀澀的。標誌的瓜子臉,嬌小的身形,特有的蘑菇頭也顯露出她應有的那份天真與羞澀,純淨而透亮的雙眼亦是那麼潔瑩,高鼻樑上架著一副比眼眶還要大許多倍的眼鏡,淡淡的淺藍色…這是他還記得最清楚的地方了。小妹本來就沒戴眼鏡的,後來,她說,看不清了,戴上這個看得清楚些。
  
  有時候,累了,就靠坐在長著些許爬山虎的綠牆上,還不忘笑著,說著。
  
  此後,每週放假的時候,小村的小巷裡,總會有兩個歡笑著的身影,一高一矮,卻又顯得是那麼協調,他帶著她,依然在這裡尋找著,徘徊者。
  
  後來,他的課忙了,已經騰不出時間再來陪她走過以前走過的那些小巷了,而她,有時候也來找哥哥,但哥哥不是以作業太多為由推辭就是沒時間,於是她就轉身離開,哥哥還是相信她能懂他的,就這樣,持續了一年,他才意識到,當他又一次走過這條路的時候,才恍然間覺得有些陌生。
  
  他找到妹妹,想叫她出去再走走,而她呢,或許也已經疲倦,但還是答應了。兩人走在小巷,卻多了一份往時沒有的寧靜,他不說話,她不說話。妹妹一直走在後面,不快哥哥一步,也不慢哥哥一步。他向四處張望著——這樣或許能使他不感到尷尬一點,兩人悄無聲息地走過小巷,這次他卻覺得走得太快了點,到頭了,卻還有一絲不捨。他說,再見。而妹妹還沒有離去,對著哥哥擠臉,做出了嬉笑的動作,這是她最後的微笑,至少從現在開始,哥哥卻一瞬間感到,這,還是一年前的你嗎?妹妹做出了屬於她哥哥的最後一個笑容,說「哥,我也很忙。」
  
  過了兩年,他再一次回到了這裡,同樣的烈日,同樣的小巷,只是,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他走上了青石小巷,他終於知道他在這裡尋找什麼了,因為他找到了他失去的,而真正拾起的,也只是那些已經支離破碎的記憶。那個時候瞎逛著也不知道幹什麼,而現在,他明白了那些大人們真正尋找什麼。原來,只有失去,才有尋找。所有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而只有心痛,才是真實的。
  
  他輕輕拔下一條爬山虎,攥在手中,他找到的那個笑容,似乎曾經很熟悉的面容有呈現在了他塵封的記憶彙總,早已零碎不堪的回憶一點一點結合在一起,最終化為一道刺骨的寒風向他呼嘯而去。
  
  微笑的味道,是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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